"小国大外交"能否延续"?
新加坡未来, 走向何方？
——且听著名评论人邱震海怎么说？
❝ 因为民主不够，所以新加坡带有些许人治色彩和一些家族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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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代新加坡领导人能不能像李光耀父子那样高瞻远瞩，且摆脱李光耀父子那样部分的人治色彩，使新加坡真正能够具备法治色彩，完全用机制来解决问题，同时在东西方文化中游刃有余，在地缘战略中左右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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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直言，我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本文是中国著名学者和时政评论人邱震海 2024-05-03 20:38 发布的评论文章和电视演播。原标题：李显龙时代落幕,新加坡的“小国大外交”能否延续?未来将如何走？
这篇评论全文如下——
各位朋友，大家好。
五一小长假已经过去一半了，在这几天里国际事务应该算是有惊无险，虽然有事发生，但并没有比较重大的事情。
从李显龙的五一群众大会演讲说起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前天（5月1日），新加坡现任总理李显龙在五一群众大会上发表的演讲。
演讲期间，李显龙谈到，他将在两个星期后正式卸任总理职务，并将总理职务交由现任副总理兼财务部长接手。
这不仅意味着李显龙最近几十年新加坡领导生涯的结束，同时也是他四十年政治生涯的终结。
所以，演讲期间李显龙几度流泪，怀着哽咽之情，感谢新加坡，并希望新加坡未来能继续繁荣昌盛。
李显龙卸任新加坡总理的事，说不大不大，说不小也不小，因为新加坡不仅离中国很近，离西方也很近，它既是中国许多中产阶级以上财富人士向往的地方，也是西方所信任的地方。
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新加坡中西文化兼容。
坦率地讲，在当下地缘战略冲突甚嚣尘上的情况下，新加坡能获得中西双方的高度信任，并让中西方都愿意把自己的重要东西交给新加坡，这与我之前一直强调的小国大外交有很密切的关系。
说实在的，新加坡并不是完全西方意义上所谓的民主国家，但它能在小国大外交之外，获得中国和西方的共同信任，自然是有过人之处，这既和新加坡建国之父李光耀有一定关系，也和李光耀之子李显龙近几十年的执政联系颇深。
现在，李显龙时代即将结束，新加坡之后的路会怎么走，大家也非常关心。
在"后李显龙时代"关心的几个焦点
当然，关心的几个焦点无非是：
第一，新加坡能不能延续现在所谓的左右逢源的状态，既被中国信任，也被整体西方世界所信任，同时能不能扮演好中西方沟通桥梁的角色。
第二，这点非常重要，新加坡未来内部的政治情况，以及未来权力过渡的过程，会不会像过去李光耀到李显龙时代那样顺畅。
老实说，这些问题能带给人很多思考，因为新加坡之所以那么成功，自然是有过人之处，我们要总结这些成功经验，同时这些成功经验能不能在未来得到延续，不但涉及到中国，也涉及到西方。
既然是小国大外交，它不仅会涉及到新加坡人民的福祉，同时也涉及到整个人类，或至少是东南亚地区人们的稳定与和平。
长话短说，接下来我们分两个部分进行解析：
第一，总结一下过去新加坡各方面所谓的成功经验，并指出一些盲点；
第二，在目前这些成功经验和盲点之下，新加坡目前的成功模式未来还能不能得到持续。
1、新加坡（从李光耀到李显龙）的成功经验
首先，从建国之父李光耀到他的儿子李显龙，新加坡之所以能成功无非是这么几个经验：
⬤ 第一，中西合璧。大家知道新加坡既有东方传统，也有西方传统，
这与新加坡的人口结构有关，有占大部分人口的华人，也有印度裔人、马来裔人，以及其他族裔人群。
虽然新加坡各种族裔的人群都有，但华人和中华文化还是占了主导因素，除了官方语言英语外，中文也是到处都是，并且它也是除中国大陆地区以外，唯一一个使用简体字的国家。
新加坡既是一个国家，也是一个城市，很小、很美丽，也很发达，而这坦率地讲，与新加坡的现代化水准有关。
在新加坡早年迅速的现代化过程中，它既有整个的现代化理念和和现代化措施，同时，中西合璧中的西的部分也发挥了作用。
既然是中西合璧，“西”的部分来自哪儿呢？这一方面是来自于新加坡的人口结构，同时与李光耀父子也有一定关系。
我们知道，李光耀父子是华人，早年或者至少祖上是中国广东地区的，但他们后来接受了现代化的西方教育，这让他们在处理事务中既能纯熟运用西方的经验和教育，同时也不单纯只是依赖西方的经验和教育。
老实说，中西合璧的内容有很多可以展开的地方，但碍于篇幅原因，我就不过多展开。
⬤ 第二，新加坡从国家体制上来说，民主不够，自由有限，但法治稳健。
给大家讲个故事，1997年我刚到香港的时候，一些在港的西方人跟我说：“新加坡就是一家干干净净的医院”。
这句话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那个地方既没有民主，也没有自由，但有秩序。当时，他们是把新加坡和中国香港地区比较后得出的结论。
这句话有没有道理另当别论，仅供大家参考，但从这句话中我们能看出，新加坡这地方没有西方意义上的民主，有的是西方所谓的“表象的民主”。
对于这一点，我们就不再争议，包括从李光耀时代开始新加坡就有反对党，但反对党永远不能在竞选中获胜。
一方面，新加坡的民主并不足够，另一方面，自由相对而言是有一定保证的，但是新闻自由在新加坡是没有保证的。
对此，如果大家读过新加坡媒体的新闻，尤其在新加坡媒体中深度运作过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再展开。
坦率地讲，新加坡之所以能被人信任来于几个方面，第一是法治，第二是现代文明。
其实现代文明和法治是相辅相成的，但在先有现代文明还是先有法治的问题上，我们倾向于先有现代法治后有现代文明。
所以从新加坡短短60年不到的建国历程来看，一个独立和成熟的法治，恐怕是新加坡成功的不二保证。
对于新加坡法治的稳健，只要在新加坡参与过比较深度运作和制造观察的人，都会深有同感。
这不但保证了新加坡内部人们能老有所安，也吸引了其他地方许多的劳动力、资金和项目，在如今地缘战略冲突甚嚣尘上的情况下大量涌入新加坡。
当周围环境不安全时，不管是资金也好，还是财富人群也好，寻求的其实是一个安全感，那安全感来自哪？自然就是法治，而新加坡稳健的法治就是一个保证。
我想，除了文化中西合璧，除了它既用东方文明的柔和，又用西方现代化中的一些程序和逻辑治理国家外，法治就是新加坡成功的不二法门。
⬤ 第三，新加坡的内部经济在最近几十年得到了长足发展，同时又相当程度地阻止了内部的贫富不均。
在经济发展方面有一个比较扎心的数据，上世纪90年代新加坡的整个GDP是远远落后于中国香港地区的，但后面就逐渐赶上，现在新加坡的GDP和香港地区正在迅速的拉开距离。所以，新加坡内部至少在财富增长方面取得了一个比较长足的进步。
而在财富实现巨大增长的同时，新加坡又相当程度的避免了财富分配不均，这一点恰恰是香港地区的短板。
在市场经济的问题上香港地区和美国一样，甚至比美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它是一个纯资本主义、纯自由市场经济。这一点，只要看看香港的住房和新加坡的住房就能非常清楚，香港的公屋和新加坡的组屋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上。
相关的细节我就不再展开了，大家可以认真研究一下新加坡的房屋政策。
记得1997年我刚到香港时，曾独家专访过新加坡前房务局局长，当时他跟我详细的阐述了97年的房屋政策，而香港房价在97年亚洲金融风波之前就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峰。
新加坡一方面实现了财富迅速增长，另一方面又通过房地产政策，或不限于房地产政策，相当程度地防止了贫富不均的巨大蔓延。所以，在新加坡内部人们的幸福指数相对比较高。
当然，在外部环境上，我们还是要强调新加坡民主不够、自由不足、法治稳健，在中西合璧同时，又能在经济迅速发展乃至超过中国香港后防止内部的贫富不均。
⬤ 第四，就是新加坡能在国际上游刃有余，左右逢源。
左右逢源，一来自于中西合璧，二来自于新加坡既能够糅合东方文化的和谐和通透，又能糅合了西方文化的缜密逻辑和穿透，加上它的法治相对比较健全，所以西方人有时候往往会宽容新加坡的民主不够，自由不足。
再加上新加坡在地缘战略上往往能站在一个比较高的角度审视一切，这既保护了自己的国家利益，同时又调停了周围的环境。
所谓的小国大外交，从李光耀时代开始一直到李显龙时代，当然中间还有一个短暂的吴作栋时期，一直得到了比较好的彰显。
坦率来讲，这一点在现在的世界已经不多见了。
小国大外交在早年的奥地利，后来的瑞士，现在的新加坡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但在乌克兰身上就全盘失败，所以我经常把乌克兰和现在的新加坡作比较。
在这方面新加坡的斡旋作用和平台作用也彰显无疑。
大家知道，新加坡是很多国际论坛、国际场合和敏感国际谈判或地方谈判的平台和场所，
比如92共识、汪辜会谈，以及2015年中国大陆领导人和台湾地区领导人见面也是在新加坡。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财经、经济、法律等等各种峰会都在新加坡举行，所以西方信任新加坡，中国也信任新加坡。
而这除了与新加坡的机制有关，和领导人本身也不无关系。
作者近距离接触李显龙对他的观察
在我长达10年参加新加坡香格里拉对话的过程中，我其实非常近距离地接触过李显龙。老实说，李显龙刚开始上任后，人们都以为他是官二代，甚至是纨绔子弟，对他寄希望不强。
再加上李显龙自己本身身体也两度生病，家庭也经常有矛盾和丑闻爆出，所以人们对他信心不足，但如果近距离接触过李显龙就会发现，他身上不但有很强的中国文化留存，西方的思维在他身上也彰显地非常明显。当然，这与他受过的教育有关系。
另外，在发表有关地缘战略和东西方文化冲突有关的讲话中，他总能用非常简洁的语言，提出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思路和观点。
这一方面保护了新加坡，另一方面又彰显了新加坡的独特地位，同时它确实能拉近东西方的距离。
所以，从我近距离，甚至相对深度的接触过李显龙的经历来看，中国文化的和谐通透，西方文化和逻辑穿透力，其实在李显龙身上表现的非常明显。
2、新加坡的优点成为人们对它担忧的地方
既然领导人也是新加坡成功的因素之一，那么新加坡的这个优点往往也会成为人们对新加坡担忧的地方。
上文提到新加坡民主不够、自由有限、法治稳健、中西合璧，在权力过渡的过程中，我们必须坦率地讲，因为民主不够，所以新加坡带有些许人治色彩和一些家族色彩。
我们可以看到，新加坡的领导人由李光耀到李显龙，中间虽然由过一个吴作栋，但执政时期非常短暂。
所以现在李显龙20多年管理新加坡的时代结束，在这种情况下，下一代新加坡领导人能不能像李光耀父子那样高瞻远瞩，且摆脱李光耀父子那样部分的人治色彩，使新加坡真正能够具备法治色彩，完全用机制来解决问题，同时在东西方文化中游刃有余，在地缘战略中左右逢源？
当然，这与领导人本身的个人魅力、视野高度和教育水准有很大的关系，李光耀作为建国之父是这样，李显龙作为二代没有让人失望，那么新加坡未来会怎么样？
新加坡未来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恕我直言，我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当然，我们还是希望新加坡能继续保持现在的繁荣昌盛，但就像我上文挂一漏万所说的那样，有些发达地区后来慢慢落后，这样的例子在人类历史上屡见不鲜。
所以，此时此刻，新加坡其实也站在了一个历史转折点，这个历史转折点不仅是新加坡的，也是地区乃至世界的。
因为它的作用非常大，不但关系到新加坡内部的人民，甚至也影响到了大中华地区的人们，因为现在很多资金、财富人群都正在进入新加坡。
毫无疑问，新加坡的权力过渡是平稳和平的，但未来究竟是温水煮青蛙，还是依然保持这样强劲的势头，保持中西合璧，在人类的地缘战略顶峰做很多斡旋工作，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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