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齐<当今大马>专栏评论:
慕尤丁的"权钱博弈"策略
<当今大马>更新于2020年9月3日 12:08 时分
当下慕尤丁领导的政府受到阿末扎希领导的巫统的“掣肘”
<当今大马>介绍,作者王德齐(上图右),毕业于马来亚大学会计系,曾担任<当今大马>中文版记者和新闻编辑,后来在澳洲奋进(Endeavour)奖学金资助下,取得澳洲国立大学Crawford公共政策学院硕士学位。
以下是王氏刊载于<当今大马>其个人专栏的全文内容和原来插图(文内小标题为<人民之友>编者所加)——
“金钱政治”在晚近30年深深影响大马政坛,巫统在后期基本上就是靠金钱资源运转的党国体制。党内派系区分不在于意识形态,而是在于哪一名领袖可以拥有最多资源获取基层支持。
因此,为防底下其他领袖掌控资源挑战宝座,其结果就是党国资源和权力日愈集中在首相兼巫统主席一人身上,由其主宰和分配。纳吉的一马公司丑闻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
慕尤丁上台让金钱政治死灰复燃
虽然希盟政府上台时曾承诺要改革国家体制,包括削减首相权力,根除贪污和改善官联公司治理等等,但是其执政不到两年就因“喜来登政变”而匆匆下台,许多领域的所谓“改革”,更多只是出于当权者的节制或止于人事的变动,而未真正体制化。
因此,首相慕尤丁今年3月上台时,其所掌握的政府资源和权力仍然可比拟纳吉。多名国盟议员和领袖在政变后陆续受委进入官联公司和法定机构即反映这点,慕尤丁也屡屡受到抨击让金钱政治死灰复燃。
本文试图分析金钱政治在慕尤丁时代的动态,以及这能否让他在下届大选打通再次入主布城的道路。
慕尤丁任相,在政治上却是弱势
当下慕尤丁任相的一个性质就是,虽然权力和资源高度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但在政治上却是弱势。在一连串的政治风波之后,其领导的土著团结党实际上已经演变成从其他政党跳槽而来的议员并凑而成的政党(原土著团结党6席、敏派10席和原巫统15席),同时也缺乏牢靠的基层支持。在马哈迪和其阵营“被退党”之后,土著团结党更面临原有基层的流失。
慕尤丁政治上的弱势即反映在,不是巫统加入其领导的国盟,而是土著团结党加入巫统和伊党主导的国民和谐。虽然大家仍尊称慕尤丁是首相,但未必真的将土著团结党放在眼里。例如,巫统主席阿末扎希近期在仕林补选曾放话要土著团结党 “交货”,必须拉拢至少6000张支持票投给国阵候选人(土著团结党候选人上届大选获6144票)。
在先天政治如此弱势的情况下,慕尤丁仍能继续担任首相,一大因素是2019冠状病毒疫情,他大致处理得宜赢得民意的支持,因此巫统当下难对他动刀。惟一旦举行大选,结果则难说,毕竟巫统拥有逾70年的老招牌和稳固的政党组织,假若它可在大选拿下最多议席,就可名正言顺索回首相职。而一些巫统领袖也敦促慕尤丁尽快解散国会,举行闪电大选。
慕尤丁拉拢议员输送利益来保权位
虽然2019冠状病毒疫情有利于慕尤丁维持相位,但政治弱势的现实情况,无疑让他更依赖官联公司和法定机构职位来输送利益给后座议员和政党领袖,以交换他们的支持。
单是财政部,在慕尤丁上任之后,就已有至少17名国盟领袖包括国会议员、州议员和上议员受委到官联公司和法定机构,而这可能尚未包括其他部门。涉及的官联公司不乏重要的上市公司如国能、大马国际船务公司(MISC)和大马机场公司。这系列委任也一改阿都拉政府以来官联公司减少政治委任的趋势,对官联公司治理或有不良的影响。
国盟政府的上台,也引发全国各层政府的重新洗牌。这当中除了是因为马来西亚政府权力和资源都集中在联邦,导致州层级领袖面对资源压力而跳槽之外,柔佛、马六甲和吉打这三州落入巫统和伊党手中,不无有慕尤丁意图以州政权来笼络两党的意味。
惟慕尤丁也在这些州面对本身土著团结党的不满暗流,因此需靠政委职位来安抚当地领袖。
虽然慕尤丁的土著团结党面临马哈迪阵营的挖角,但只要他仍掌握相位(和其所带来的金钱资源),就能维系整个党。刚结束的土著团结党党选就反映了新的政治现实,多名参与建党的老臣子竞选副主席和最高理事职都败选,相反不少在2018年大选后才入党的新贵中选,而他们皆在慕尤丁政府里担任正副部长,或是国盟州政府的行政议员。
慕尤丁将要怎么应对来届大选?
虽然慕尤丁目前依靠疫情和政府资源,让他在国会仅靠微差过半依然能掌权,但更大的疑问是来届大选怎么办?
慕尤丁作为现任首相,一般来说只要他想续任首相,他就是执政联盟无可争议的主帅人选,而他也可动员政府资源来协助土著团结党和国盟胜选。但其土著团结党在国盟政府里却是弱势,不仅面对巫统和伊党两个老牌政党,而且都是竞逐的马来人为主的选区都相似,如何解决议席分配是最大的问题,特别是巫统。
巫统已放话,来届大选要继续上阵上届大选所有赢得的议席,以及获得第二高票的议席。相反,伊党可能较好解决,只要保障他们在北马和东海岸的地盘。
一般分析认为,慕尤丁想要来届大选继续胜出,最有利的局面就是他与巫统,可以谈妥议席分配,以统一阵线出战大选。如此一来,慕尤丁就能暂时跳过本身政党组织和基层软弱的问题,可以集合国盟力量击溃马哈迪阵营和希盟。但棘手的问题就是,巫统愿意让出多少和哪些议席给土著团结党,以及如何确保巫统不会背后插刀。
对慕尤丁而言,最理想的盘算或是如早前社交媒体所流传的名单般,由土著团结党出战至少50席,而且阿末扎希等人退下,惟这盘算实现难度极高,如空中楼阁。
较现实的盘算则是至少保住土著团结党现有议员的议席(共31席),那么要摆平的议席数目就大为减少。然而,这些议席也有近半原属于巫统,就算是原公正党的议席,一些如阿兹敏的鹅唛,也都面对当地巫统的极力呛声。
金钱即王道?抑或是“囚徒困境”?
“金钱才是王道”,这在商界反映现金流之重要的俗语,在大马特别是纳吉时代已演变成讽刺金钱政治的用语。
在旧国阵时代,金钱政治是解决议席分配矛盾的一大利器。首相可利用其掌握的职位和资源,来极大调解党内部和党之间议席分配和上阵的问题。比如,一些无法上阵的政党和候选人,可被献议特定官联公司董事职位,或是通过后门委任为上议员甚至出任正副部长,以安抚他们,避免背后插刀或公开内讧。
此外,在国阵时代,多数党政资源也日益集中在首相一人身上,各个政党和候选人的竞选开销都得由首相办公室来拨备,因此更不敢造次。
然而,对慕尤丁而言,单有金钱资源难成王道,政治弱势是其硬伤。虽然借助权钱,慕尤丁或能和国盟各党特别是巫统交易议席,为土著团结党腾出空间,但真正的挑战在于维持双方的议席分配和合作协议,直至慕尤丁和国盟再次入主布城。
这是典型的“囚徒困境”,就算再好的献议恐怕都难解开此困境。巫统在大选尘埃落定之前,都有极大的诱因来背后插刀(插刀成功即可拿回首相职)。巫统可违反协议临时派出候选人,或是策动支持者不投票给土著团结党;而且土著团结党依赖巫统的选票,多于巫统依赖土著团结党的选票,刚落幕的仕林补选即反映这点。
在旧国阵时代,首相之所以能避开内部抽后腿,除了是因为金钱资源使然,一个极重要的因素就是首相个人靠各种建制壁垒堆砌出来的绝对政治支配力。任何政党或候选人若试图对首相背后插刀,或公然逆反,就须面临惨重的政治下野代价。最好的例子就是慕尤丁本身,因批评纳吉的一马公司丑闻而被开除副首相职和逐出巫统,直至2018年大选才翻身成功。
慕尤丁或可借助伊党来制衡巫统
慕尤丁当下欠缺如此的政治支配力,虽然他名望较其他国盟领袖高,掌握政府机关和资源,但政治上却是脆弱。国盟内部的议席谈判,极可能是经由巫统主导的国谐框架来解决。
慕尤丁能仰赖,除了金钱外,就是希望能在国盟内部建立起恐怖平衡,借助其他政党的力量比如伊党来制衡巫统。伊党当下的政治取态也显得暧昧,在与巫统和土著团结党组成国谐的同时,它也正式加入慕尤丁主导的国盟。而伊党在不久前,曾夜奔刚被法庭宣判坐牢的纳吉住家慰问。
慕尤丁还有一个可能选项,就是顺应一些巫统领袖的呼吁加入该党。惟此选项最大的障碍就是阿末扎希,除非慕尤丁能完全掌控巫统,否则不会寄人篱下。
不管政局如何演变,金钱政治短期内恐怕仍不会消失。前朝政治强人尚需靠权钱交易来让党国体制运转,更何况是慕尤丁作为政治弱势的首相。虽然未必可让他打通再次前往布城的大道,但至少可确保他和土著团结党在选前谈判仍能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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