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学者张永庆、何启良撰文评论
国内华文学府近日发生的两大事件
【《人民之友》编者按语】不久前,我国(主要在柔佛州)发生了两件令热爱华文教育、关心华教前途的专业人士以至广大群众非常忧心的大事:其一是柔佛州华校董事联合会接受了“张健珠宝”的捐款,之后还振振有词说出他们接受这类受人诟病的所谓“捐款“的道理;其二是身居柔佛州最高华文学府——南方大学学院的一名高职位人士,竟然跟搞金钱游戏骗局的“解救普通人”(JJPTR)有关。
以下是知名学者张永庆、何启良分别在《星洲日报》花城内外与学者观点栏目,对上述两件大事发表的评论文章——
作者/来源:张永庆/《星洲网》
在教育现场,学生难免受社会上的大人、网络的影响,会涉入不当的金钱活动、金钱游戏,有些学生因而得到一笔收入,“暴富”起来,或因为向人借钱而闹出事情,搞到鸡犬不宁。
老师天天与学生在一起,必然有所听闻学生的行径,经明查暗访,了解了情况,会先向校长报告,一般上,校长会召集相关老师,进一步了解牵涉不当活动的班级和人数,以决定要采取何种方法,是进行“机会教育”,还是纪律遏止,或双管齐下,以保护同学,恢复校园秩序。
当学校老师要对学生分析不当的金钱活动、金钱游戏,如目前在报章上掀起热门新闻的“解救普通人”(JJPTR)崩盘的消息,以及“张健珠宝”的剃光头煽情的宴会和独中捐款争议,必须要有一个很好的立足点,帮助学生建立是非感、价值观。
当独中接受了张健的捐款,学生会怎么想?老师还有什么教育立场去面对学生?
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些独中已经收取了张健珠宝的捐款,我希望学生能原谅我们大人会犯错,我个人的价值观是犯错,并警戒自己,我没有谴责他人的意思。
我说犯错,是因为我以及与我有同样想法的人,曾经在事发之前,很努力地对某些重要的决策人再三提出劝诫,但可惜我们人微言轻,而对方也无法理解,教育是要占据“道德制高点”的碉堡。
当对方接受捐款,我祈祷,不要发生事情。
“道德制高点”的教育的目的,是要求自己,不是谴责别人,当大部份的心中都有一把尺的时候,不当的金钱活动会减少,受害者会降低,减少付出社会成本。
当学校接受不当的捐款的时候,会损害学校的教育立场和原则,以及面对社会观感,而老师会陷入两难困境。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独中不慎接受了捐款,我觉得很难过。
这几天的舆论,会让我独中同道心中不好过,但请不要再有伤害,以后,我们互相提醒,不要接受不当的捐款,因为,我们要把教育的事情做好,教导光明正大的下一代。
目前张健珠宝捐款的行动,已经在多个地方展开,有些人对此缺乏足够的警惕性,但大家多讨论、分析,考虑学校的教育目标,想想学生要如何教好,自能逐渐看清是非。
金钱游戏的“解救普通人”(JJPTR)疑已崩盘,至今华人舆论(评论者、报章社论、专家)一致认为此乃邪道,不是投资、更不是投机,而是骗局。其实快速致富之类的金钱游戏在马来西亚风行已久,以不同的面目和形式出现,被控洗黑钱和非法收款活动时有所闻,却没有被政府取缔,只能说明政府执法之无能,而华人社会对此道乐此不疲,甚至趋之若鹜,只能说明市民文化的败落。此事急速发展,如今牵涉到这些组织捐款给独中而华教领款是否得当的议题。
金钱游戏组织(如张健珠宝、JJPTR等)有策略地把部份“盈余”捐献做慈善,首先对象是华校,独中首当其冲。这些捐款华教该不该接受就成了议题了。既然断定基金乃来自不义之财,柔佛独中校长与董事会居然还理直气壮说是“正常拨款”,“名正言顺”,令人错愕。又说,只要不附带条件,但拿无妨,全然不自觉到金钱交易背后的伦理,全无格局可言。我不相信林连玉、沈慕羽、林晃升或胡万铎会说类似的话。华文教育办学理想至此完全消失于银弹之间,为华教一叹。
上世纪50年代英殖民政府欲改制华校,采用的就是银弹政策。接受政府津贴者纷纷改制,不接受津贴条件的,坚持华教堡垒,留下的是与日月同光的气节,教育几代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德意义。林连玉批骂汪永年,就是因为后者接受政府银弹政策而导致钟灵中学在1956年成为全国首间改制的华文中学。后来陈修信也不断以政府津贴为诱惑鼓吹华校改制。此历史事件值得重提,因为里面隐含了许多教训:钱不能乱拿,因为牵涉到千秋大业。
华校改制显然是个政治问题,但是津贴背后的争论却是一个大是大非问题,而不是像现在“接到款项当天才知道捐款人是谁”这样的懵懂无知。50年代的华校岌岌可危,比现在更穷,但是穷得如此不屈,穷得如此受人尊重。林连玉瘦削的形象代表着不接受金钱诱惑而改制的华文教育。他的人格生命型态告诉我们,华教不能完全顺从俗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就是此意。
如今金钱游戏组织捐款给华教,(据说)是没有附带条件的,为什么还是不能接受?尤其是经济低迷的时刻,有人突然说“我捐献百万”给独中,主动送上门,不正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吗?不拿白不拿。诸君且慢。我们必须即时提醒,华教领款必须考虑几方面:第一,基金来源是什么?第二,对方动机是什么?第三,对华教的形象影响是什么?第四,如何向我们的孩子交代?
华教在本邦百年之所以不倒,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乃其群众正义力量与人格道德之竖立。这又与各阶层群众(尤其是经济基层如小贩、理发师、司机等)热心的募款与领导人伦理规范(如林连玉、严元章、沈慕羽、王宓文、林晃升等)有密切关系。如今募捐款项的来源,竟是变相自劳动阶层的血汗钱,难道我们没有责任过问?(不了解为何竟然有华教董事说“难以启齿”询问)其捐献款项动机即使复杂,也离不开“企业社会责任”之类的幌子,甚至有企图“漂白”的作用。移交接领时的仪式就是一种媒体宣传,一种社会肯定,这就是“隐条件”。对华教的形象而言,其道德底线已经沦落到零下40度了,如何教导学生写“羞耻”二字?
华教与华人文化的创造,只是有奶就是娘,就不以教育与文化的价值自身为目的,只是一个工具的价值而已,而且有坠落为利益集团漂白的危险。
一言以蔽之,这类钱不能领,这是伦理问题。“不食周粟”的故事听起来非常荒唐、愚蠢,但是背后显示的却是一种做人的气节,华校年轻学子读这一段沁人心脾的故事,回顾华教人文道德的规范,是会有所感慨的。人性本能有善恶是非,同时还有天理人伦和道德,华文教育领导者有异于文化低落的华人群众,守住“时穷节乃见”的意识才可能冲破层层迷雾,遇事除了拿捏事情的“度”以外,更要明白办教育应该坚持伦理底线。
当前马来西亚华社教育界有一个共同点,即对道德伦理的扭曲与轻视,而其心态与一般民众水平无异。
华教领导层应该是知识人,知识人是有道德自觉的人;众人总是外重而内轻,顺随外面的变化而改变自己,而知识人则可以从内而外,主宰自己的选择。华人教育界还更应该包含一种责任意识,即韦伯所谓“责任伦理”。倘若放弃了这种文化尊严,那么,也正是自轻、自矮,失去了教育知识者的自主与伦理。
学府领款以伦理为原则
作者 / 来源:何启良 / 星洲日报
金钱游戏的“解救普通人”(JJPTR)疑已崩盘,至今华人舆论(评论者、报章社论、专家)一致认为此乃邪道,不是投资、更不是投机,而是骗局。其实快速致富之类的金钱游戏在马来西亚风行已久,以不同的面目和形式出现,被控洗黑钱和非法收款活动时有所闻,却没有被政府取缔,只能说明政府执法之无能,而华人社会对此道乐此不疲,甚至趋之若鹜,只能说明市民文化的败落。此事急速发展,如今牵涉到这些组织捐款给独中而华教领款是否得当的议题。
金钱游戏组织(如张健珠宝、JJPTR等)有策略地把部份“盈余”捐献做慈善,首先对象是华校,独中首当其冲。这些捐款华教该不该接受就成了议题了。既然断定基金乃来自不义之财,柔佛独中校长与董事会居然还理直气壮说是“正常拨款”,“名正言顺”,令人错愕。又说,只要不附带条件,但拿无妨,全然不自觉到金钱交易背后的伦理,全无格局可言。我不相信林连玉、沈慕羽、林晃升或胡万铎会说类似的话。华文教育办学理想至此完全消失于银弹之间,为华教一叹。
上世纪50年代英殖民政府欲改制华校,采用的就是银弹政策。接受政府津贴者纷纷改制,不接受津贴条件的,坚持华教堡垒,留下的是与日月同光的气节,教育几代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德意义。林连玉批骂汪永年,就是因为后者接受政府银弹政策而导致钟灵中学在1956年成为全国首间改制的华文中学。后来陈修信也不断以政府津贴为诱惑鼓吹华校改制。此历史事件值得重提,因为里面隐含了许多教训:钱不能乱拿,因为牵涉到千秋大业。
华校改制显然是个政治问题,但是津贴背后的争论却是一个大是大非问题,而不是像现在“接到款项当天才知道捐款人是谁”这样的懵懂无知。50年代的华校岌岌可危,比现在更穷,但是穷得如此不屈,穷得如此受人尊重。林连玉瘦削的形象代表着不接受金钱诱惑而改制的华文教育。他的人格生命型态告诉我们,华教不能完全顺从俗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就是此意。
如今金钱游戏组织捐款给华教,(据说)是没有附带条件的,为什么还是不能接受?尤其是经济低迷的时刻,有人突然说“我捐献百万”给独中,主动送上门,不正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吗?不拿白不拿。诸君且慢。我们必须即时提醒,华教领款必须考虑几方面:第一,基金来源是什么?第二,对方动机是什么?第三,对华教的形象影响是什么?第四,如何向我们的孩子交代?
华教在本邦百年之所以不倒,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乃其群众正义力量与人格道德之竖立。这又与各阶层群众(尤其是经济基层如小贩、理发师、司机等)热心的募款与领导人伦理规范(如林连玉、严元章、沈慕羽、王宓文、林晃升等)有密切关系。如今募捐款项的来源,竟是变相自劳动阶层的血汗钱,难道我们没有责任过问?(不了解为何竟然有华教董事说“难以启齿”询问)其捐献款项动机即使复杂,也离不开“企业社会责任”之类的幌子,甚至有企图“漂白”的作用。移交接领时的仪式就是一种媒体宣传,一种社会肯定,这就是“隐条件”。对华教的形象而言,其道德底线已经沦落到零下40度了,如何教导学生写“羞耻”二字?
华教与华人文化的创造,只是有奶就是娘,就不以教育与文化的价值自身为目的,只是一个工具的价值而已,而且有坠落为利益集团漂白的危险。
一言以蔽之,这类钱不能领,这是伦理问题。“不食周粟”的故事听起来非常荒唐、愚蠢,但是背后显示的却是一种做人的气节,华校年轻学子读这一段沁人心脾的故事,回顾华教人文道德的规范,是会有所感慨的。人性本能有善恶是非,同时还有天理人伦和道德,华文教育领导者有异于文化低落的华人群众,守住“时穷节乃见”的意识才可能冲破层层迷雾,遇事除了拿捏事情的“度”以外,更要明白办教育应该坚持伦理底线。
当前马来西亚华社教育界有一个共同点,即对道德伦理的扭曲与轻视,而其心态与一般民众水平无异。
华教领导层应该是知识人,知识人是有道德自觉的人;众人总是外重而内轻,顺随外面的变化而改变自己,而知识人则可以从内而外,主宰自己的选择。华人教育界还更应该包含一种责任意识,即韦伯所谓“责任伦理”。倘若放弃了这种文化尊严,那么,也正是自轻、自矮,失去了教育知识者的自主与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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